时间,无用,不可以疗伤,因为根本上就做不到淡忘。 时间愈长,在心底屡屡淤积,便成就历史,只会固化成道道难愈合的创痛。它,不是明伤,却累累暗痛,总随时随地隐隐发作,不论哪个时刻。虽不着伤口,却深刻显露出创痕,欲想用时间缝合,却是越缝越多漏洞,
时间,无用,不可以疗伤,因为根本上就做不到淡忘。
时间愈长,在心底屡屡淤积,便成就历史,只会固化成道道难愈合的创痛。它,不是明伤,却累累暗痛,总随时随地隐隐发作,不论哪个时刻。虽不着伤口,却深刻显露出创痕,欲想用时间缝合,却是越缝越多漏洞,愈缝愈心痛。
岁月,如何将它擦得去,又如何洗得掉?时光不会忘却,尽管刻意做极力忘记,它却蓄意着记事,一切反倒更为清晰,真切岂可以没灭?时间,哪有疗效,因为它原就是一味苦药。
昔时如风。故楼依立。而故人不再。
往事如烟。故月照旧。而故水长流。
朝朝,暮暮。天长地久,永恒之传说,遥远的总不可求。来若快,去亦快,且不可重来。此人何去,此情何寻?泪依依如歌,情楚楚涩涩。烟消,云散。举目回望,贴心的日记簿皆爬满无数蛀虫,曾经遭蛀噬一空,碎裂、粉化,残破不齐,汉牍秦简怎样结实也都化作尘烟。
恋念,形孤影单。那人的烟圈,烫卷了思念。回忆,漂浮在一抹抹泡沫间,故事历历现眼前,故音袅袅旋耳畔,故情深深动心田。
恋,昨夜东雨入窗前,灯拨新红焰;念,今日西云垂珠帘,月锁旧尘缘。夕阳彼岸,恐伤别离晚。今宵难眠,绿波浮红怨,何处瑶台与霄汉,寐里呓语南燕。秋幽幽冷寂,黑风飕飕起,谁忍痛紧锁双眼。青灯、窗前,谁紧咬着失血白唇,悸悸颤颤,浑身瘫软,只顾掰指数起粒粒心酸,一遍一遍一遍?
西楼只烛阑珊,北风偏看月残,冷雨湿摇红焰,欲妆脂空忽言。冰冷,如镜。声嘶力竭地,谁大吼着冲上云巅,欲重复这雁过的余痕,呵热那残存的余温?
缘何,悲剧一出便广泛传扬、即刻成就经典——虽然屡经光阴压榨——却不朽依然?见异思迁让人不屑,喜新厌旧叫人不齿,浪浮玩弄让人恨之入骨。喜剧使人欢欣,却转眼即忘,不会长驻;悲剧感天动地,叫人不由体怜心揪,永恒传留。万箭穿心,激荡旋即触生共鸣,残缺不复让人铭心刻骨,惟能——扼腕断肠泣恸万分!纵算铁石心肠亦感温情,百炼钢也成绕指柔,只为凄美。
杳远似自己,自己却杳远。恍然重逢。时光自顾静落。若见她拨弄指缝。单轨哐当述说,蹦落去年的风,蹦落曾经的往事。
夜里。站台飞扬的手绢,火车的浑音急流宕卷,发影推着风点点飘展。恋念如蛇飞烁,在思绪零乱的草丛中蹿跃,一举戳破了时间的虚设和空间裱糊的纸窗。思、梦、想,弄皱了眸睫与鬓发。初生的乳牙蠢动起来,虽软若清水泡胀的豆腐,却割着了唇、伤了手指、噌破了恋念,沁出殷浓的血。
匪夷所思。一筹莫展。惊慌失措,你想一边掐住愈发褪色的当时——虽然明知阻挡只是无谓——终逃不过离散的结局,一边无助地力压锈迹斑斑的弹簧,不料,它却强力反弹,咧开伤口,戳开浓浓的愁。昔,今?幻,真?莫企望辨甄,越辨只会越糊涂——原本了然的却无轮廓,清楚的却含混更模糊。
不由自主。不再虚迷不再恋念,咬牙切齿,你击碎眼前浑朦的镜片,握紧血淋淋拳头,信誓旦旦宣告:勿留迹痕务必斩草除根!然而,心灰意冷却只能维持一时,你深晓得心灵的孔洞——哪能轻易熨平?时间,疗伤的药剂?不。越久,反倒扒开空虚的伤口。莫名之感不仅未冲淡,本来不明了的往事反被篆刻出道道的深痕。淡薄、冷漠,早已激发得热烈胜火。心田荒堵了许久,“潺-潺”,好多年后,那道道裂隙居然涌出新泉,你惟能瞪眼惊讶,怎敢信服!
欲一刀两断却又回溯从前,你一会儿追撵朦胧的他,一会儿又折回模糊的自己,反反复复,无能为力。不断拉锯式的,在他和你、你和他之间往复迷离。迫不及待地,你竭力探寻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小心翼翼寻溯着他的踪迹,绝不放过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他在何处,可记得我么,可依然安好呢?”“这晚风漂来了秋叶,他是否可曾看到?”……一旦有他丝毫讯息,你的脸无比红热得发烫;莫名所以,心不禁砰砰乱蹦,奔腾的急流行将喷射出胸廓——你拼劲全力压缚……
若即若离,若幻若真。过去化雾雨,雾雨已过去;现实话梦中,梦中不现实;陌生不知音,知音已陌生。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孤掌难鸣、斯情难觅。突兀地,记忆挤开时空的小纸缝,洞开一扇空白之窗,感想便似飓风卷着飞箭,一齐倾注在心坎,击响似曾相熟的曲目片段。心情,澎湃激荡着碰撞膨胀着,但觉波涛汹涌颤抖。挂牵于何处?一张张薄膜,蒙着心,匍匐在曾经,暗藏于某处某刻,专等你如何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