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叙利亚烽火还在继续之际,一支在叙利亚东北部、伊拉克北部的激进伊斯兰武装力量ISIS迅速发展起来。该组织继承了中东激进组织的激进与暴虐,而且又有了更大的发展。更让人瞩目的是该组织还打出了哈里发的称号,领袖自称哈里发,要求全世界穆斯林效忠。经历伊拉克战争和阿拉伯之春之后,中东地区并没有呈现积极的变化,反而激进组织倍出,教派和部落武装冲突加剧。此番ISIS的出现进一步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那么,这样一种打着复古称号的激进,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历史与现实背景呢?
ISIS的兴起历史地缘背景
ISIS组织正式宣布自己将建立哈里发国家,首领巴格哈迪也自称哈里发。激进组织用这样一个历史头衔,是否能增强其号召力?
昝涛
:1924年,土耳其共和国在国父凯末尔的领导下正式废除哈里发,这一称号就已经成为历史了。ISIS现在又把这个名号拿出来,其实就是想宣称自身是全部穆斯林的代表,从而它的领导人也就成为了所有穆斯林的领导人。其目的是为本来仅限于伊拉克和叙利亚部分地区的这样一个地方性政权赋予神圣性和普世性。
自哈里发的名号在90年前被废除以来,也曾经出现过一些想恢复这一职位和名号的努力,但都无果而终。现在,ISIS这么做具有复古色彩,甚至有托古改制的味道。但它所能吸引的还主要是一些有激进思想的人。ISIS本身是打着伊斯兰旗号的激进主义运动的一部分。激进主义不是穆斯林世界的主流,就算他们拿出哈里发这个名号,也不可能有大的号召力。
现在ISIS盘踞的伊拉克北部和叙利亚东北部地区,在传统的阿拉伯文明区域内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昝涛
:伊斯兰教创立之后,其中心先是在圣城,也就是麦加和麦地那地区。之后有一个向北移动的趋势。第四任正统哈里发阿里,就已经迁都到伊拉克南部的库法。阿里执政的第五年遇刺,背景是古莱什部落两大家族的斗争,即先知和阿里所在的哈希姆家族与叙利亚总督穆阿维叶所属的倭马亚家族的斗争。获胜的倭马亚家族把都城迁到了叙利亚的大马士革,这标志着阿拉伯帝国的统治中心又向北移动,来到了大马士革。倭马亚王朝(661-750)之后,阿拔斯王朝(750-1258)兴起,他们把首都向东移到巴格达。再后来突厥人建立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1299-1922)的兴起,统治中心再次向北,转移到了伊斯坦布尔。从文明圈的角度看,大马士革传统上是拜占庭(东正教)帝国的重要区域,所以,在那儿的阿拉伯人接受了拜占庭文化的影响,到阿拔斯王朝的时候,希腊和波斯文化同时影响穆斯林。这里可以发现阿拉伯帝国文明的多重性,从南部阿拉伯半岛比较落后的区域,向北到文明发达的区域,是一个日趋文明化的过程。阿拔斯王朝时代,阿拉伯帝国掀起了著名的百年翻译运动,古希腊的文化发挥了重要作用,并与拜占庭、波斯的文化出现了交汇、大繁荣。直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首都就是建立在拜占庭帝国的旧都君士坦丁堡之上,更是将伊斯兰、内亚、拜占庭、波斯等文明元素杂糅到一起的。帝国的制度、日常生活等方面都表现出多元、开放的气质。所以ISIS起事的这片区域过去非常重要,大马士革时代和巴格达时代,都是政治和多元文化的首都,呈现开放性和包容性。即使是到了伊斯坦布尔时代,这里虽然政治地位相对下降了,但仍然是重要的文化中心,这一历史重要性一直延续到现在。
ISIS为何会在这样的一个阿拉伯文明的传统中心区域崛起呢?
昝涛
:这一区域出现了ISIS这样的极端主义势力,既有外部地缘环境的原因,也有本地区的根源。首先是因为近年来的叙利亚内战,参加圣战的国际武装人员(jihadists)集中到了这片区域。之前,美国推翻萨达姆政权,奥巴马上台之后力主撤军,该地区就出现了权力真空。同时,反对叙利亚阿萨德政权背后又有沙特、卡塔尔等逊尼派国家反对叙利亚什叶派政权,这些圣战战士又得到了资金和武器的支持。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所有参与叙利亚变局的外部势力都应为ISIS的兴起负责,沙特、卡塔尔之前的资金支持,土耳其在空间和武器等方面的支持,都是缘由之一。
ISIS是否想以这片区域为基地,向周边扩展,占领伊斯兰教所影响过的地区,建立一个新的伊斯兰教国家?
昝涛
:IS是指伊拉克和沙姆地区,包括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约旦的部分地区。这片地区是前述两个逊尼派阿拉伯帝国的核心区域。他们当时选择用ISIS这个名字,是否就是为了追寻历史的光辉,还是有志在此区域建立全新的阿拉伯国家,还是因为刚好就现实地占了这么一片区域呢?这个很难说,我觉得原因可能是综合性的。从ISIS改名为哈里发国,可以看得出,它至少是要把历史上中东伊斯兰帝国曾经影响过的区域都包括在内的。这其实就是一般意义上泛伊斯兰主义的通常主张。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先是在麦地那建立乌玛(也就是伊斯兰公社或者说穆斯林共同体),其后有一个不断扩大的过程,这也就是伊斯兰教传播的过程。这具有普世主义宗教的一般性特征。但是,现代的激进泛伊斯兰主义,主张将全世界的穆斯林统一在一个乌玛之中。在历史上的帝国时代,这从未有过,相反,多元化和多样性才是趋势。但这并不妨碍不断地出现那种乌托邦主义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