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汉元.华夏荧屏走椽笔
陈汉元称得上是中国电视界的大家。这所谓的“大”,一是说他的小说诗歌文学作品多,多得连他自己都很难一下子数全了;二是说小说诗歌文学作品的类型广,从电视脚本到解说词到歌词,凡与电视有关的什么都写;三是小说诗歌文学作品的分量重,动不动就会轰动一下,直闹得万人空巷,几亿人守着电视机不愿离开。可以这么说吧:中国电视发展到今天,哪一 步离开过他这支笔?
当然,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要不是电视,哪有今天的陈汉元?——真诚豁达的陈汉元就是这么认为的。
这倒也是真话。假如退回去三十几年,他一个来自浙南穷乡僻壤的穷孩子连什么是电视也没听说呢。他那时的愿望是有一个矿石收音机,可因家境贫寒,连这愿望都未能实现。一直到1961年暮春,在上海华东师大读大四的他才依稀从杂志上知晓,这世界上有了一种能看能听的新传媒,叫做电视。也就在这年的仲夏,命运女神叩响了大门,一封加急电报把本应去巴蜀之地从教的他召唤到北京。 扁担一担、藤篮一个、麻袋一条,简单的行囊相伴,他成为中央电视台的前身——北京电视台的第100号成员。
当时的编辑生涯乏善可陈。两三年后,他开始寻找自己的路:啃别人没啃过的馒头,以自己的心冲着千百万观众的心去写。一部纪录片《收租院》情凝笔端,震撼过亿万颗心灵,其解说词在很长 一段时间内被收录在小学语文课本中。这也是他早年的成名之作。
改革开放的春风唤醒了中国的电视事业,陈汉元的创作激情一发不可收拾。1983年初,他成为大型系列片《话说长江》的主创人之一,兼总策划、监制和总撰稿。漂流在孕育了中华民族五千年悠久而文明历史的母亲河上,他的挚爱体悟随之浓重。这年春天里,他妙笔生花,一气呵成《话说长江》的前8回解说词,留下了数万字脍炙人口的佳篇。《话说长江》播出后,在观众中掀起了狂波巨澜,其浓笔重彩、翰墨华章的风格,一泻千里、磅礴非凡的气势,谱写了一曲祖国山河与民族历史的“新大陆交响乐”。 陈汉元解说词中展现出的广博知识、充沛激情、优美想象,与唐诗宋词、风土人情、民间传说、当代英雄融为一体,构成了巍巍长江一道光彩夺目、绚丽辉煌的新风景。
此后,陈汉元又投入了《话说运河》的创作。20多位作家学者联袂出场,使《话说运河》的解说词在文学表现上十分优美、深刻。陈汉元充分调动自己的形象思维,把深重的历史文化意蕴与具体的直观认知揉和在一起,形象地将中华民族的两大人工奇迹“长城”和“运河”表喻为“人”字的“一撇一捺”,把人、历史、文化紧紧联系起来,使意境得到了升华。这“一撇一捺”,成了该片解说词中的“神来之笔”。
在中国电视人创造辉煌的80年代,陈汉元的解说词创作比较早地关注电视的本性,他的小说诗歌文学作品具有的那种大气磅礴、饱蕴历史和文化的模式,代表着中国电视纪录片在80年代的最高成就,数十篇小说诗歌文学作品列入广播学院的教材。这些小说诗歌文学作品中所体现出的清晰的电视探索意识完成了中国电视纪录片从混沌到自觉的历史转折。
1992年夏天,陈汉元调任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副主任,此前,他已在中央电视台做了7年副总编辑,当了5年副台长。来到电视剧制作中心,他首先提出了“电视剧打假”的理论。他指出:多数观众买电视机的第一欲念是娱乐,给工作外的生活增加更多的色彩和愉悦,电视剧制作必须打破教育人的冷面孔。其时,中国的电视剧还是处于买方市场阶段。作为“国家队”的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先后制作完成了《西游记》、《红楼梦》、《唐明皇》、《三国演义》等几部力作,收到了相当可观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但是,制作中心光拍历史戏是说不过去的。陈汉元上任后,决定花大力气拍好现实题材。但是,把现实题材、主旋律戏拍得好看谈何容易。中国正处在一个转型时期,急急忙忙搞出来的东西,思想底蕴不成熟,这样的小说诗歌文学作品想成为精品是不可能的。必须在生活中沉下心去,去发掘、去积淀。几番动员之后,中心的编导们开始在生活中淘金。
《九·一八大案纪实》是他们淘出的第一颗砂金,紧接着陈汉元又策划出《北京人在纽约》、《苍天在上》、《梦醒五棵柳》、《浦江叙事》等现实题材力作,其中《北京人在纽约》创同期收视率最好纪录。而在1996年,全国收视率最高的一部电视剧便是《苍天在上》,它真切地探触到现实生活的腐败与反腐败的斗争。还有以后的《咱爸咱妈》,演绎的是芸芸众生的喜怒哀乐,关注的是平民百姓的真情实事,因而也大获成功。
陈汉元也为若干电视剧写过主题歌词,虽是“半路出家”,却越写越上路,越写越朗朗上口,越写越有画面感。且莫论《武则天》中“别说人难做,别说人好做,好做难做都得做”多么的合者众矣,也不说一曲《嫂子》如何大江南北传唱,只要听听“清风吹落了星光般的雨滴/花瓣上找不到有谁的叹息……不用说尖尖的船儿载不动许多愁/那水淋淋的太阳正从牛背上升起。”(纪录片《楠溪江》主题歌)人们都会在诗情画意中醉倒的。
走近陈汉元,人们很快就会发觉,作为一代电视艺术大师的他竟然如此平淡随和。他说话声音不高,让人感觉似乎缺乏领导人的力度与威仪,但人们不可能不被他的谈话所吸引,因为他的幽默、因为他的睿智、因为他的绚丽之极归于平淡、更因为他的坦率和真情。他一向关注于鲜活的生活,有时甚至在很微小、很琐屑的事情中感受人所未感。他会象个小孩子似的,饶有兴味的久久注视着一只麻雀,它用小小的爪子紧紧抓住细细的电线,却不肯落在舒服平坦的阳台上,可能正是那样奋力的攀抓,才更表述着必须承受的生命之重……
在方寸荧屏间耕耘36年之后,人称“电视界的老爷子”的陈汉元就到了该“下岗”的年纪了。但他对电视艺术的兴趣还未结束,总是“兴致勃勃地想继续做点什么”。他继续担任着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纪录片学术委员会的会长,继续忙碌着策划电视剧、纪录片。他说:“假如真的存在‘下一 辈子’的话,那么我绝对还要做电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