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2年1月16日,离春节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童年过春节时的一些事情,就又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穿新衣
穿新衣是儿时过春节最看重的一件事情。
只是在那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里,我所穿的所谓新衣,只不过是哥哥穿旧后再洗洗,再在夹层里续上点旧棉花加工而成的。
但也很兴奋,很珍惜。
母亲能将这样的“新棉衣”的功能最大化——来年开春,把棉衣拆开,取出夹层的棉花,就做成了适应春季气候的“夹衣”;夏天呢,就再把夹衣的“里子”拆掉,这样就变成单衣了。
直到衣服被磨出许多窟窿,实在不能再做成衣服穿了,母亲就将它派上别的用场:细心用剪子剪开,铺在平整的木板上,再用面粉熬成的浆糊一层层粘住,这道工序在我们那里叫做“打确子”,至于是不是这个“确”,以及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我至今也弄不明白。等一层层旧布碎布在木板上粘牢晾干后,就揭下来,用来纳鞋底,或者作为里衬来做鞋帮。
吃饺子
吃饺子更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那时一年内能吃上饺子的机会,唯有春节的那天早晨了。
包饺子的面粉,是用少部分麦面,再加上玉米面甚至红薯面掺和而成的。
饺子馅呢?记得多少年都是用白菜,里面滴上点豆油。
也有饺子馅质量好的时候,那是母亲提前让姐姐用家养的母鸡下的鸡蛋拿到集市上卖了,然后再买回一市斤左右的猪肉。那时家家如果买猪肉,都央求卖肉的给割点肥的,好回家炼成猪油。记得有些老年人在街头巷尾闲聊,有的就说,你看人家谁谁谁家,买的猪肉有二指宽的肥肉膘子哩!听者大都羡慕地随声迎合,啧啧称赞。
这样的猪肉买回来,首先炼油,然后将油放在瓷罐里,油渣则单独放在煎饼上晾干。除夕夜包水饺时,取出点油渣剁碎,然后用汤匙舀点猪油,一起放到白菜馅里。内容这样诱人的水饺,往往母亲、哥哥和姐姐在包,我就在旁边咽口水。
每次包水饺,姐姐还总忘不了洗几个面值一分钱的“钢镚儿”放到水饺里,说谁吃到谁就有福。
这样的水饺能放开肚皮吃吗?想得美!
水饺煮熟后,母亲掌勺分配,全家人无论老幼,一人一碗。
碗是一般的粗瓷黑碗。水饺个头比现在超市卖的“湾仔码头”、“思念”等稍微大些,每碗大约盛十五、六个左右。
印象深刻的是,虽然我也分得一碗,但母亲、哥哥和姐姐总是都从自己的碗里给我夹上几个。
当时没往深处想,及至长大懂事后,想起来心里就酸酸的。
放爆竹
爆竹爆炸后产生的火药的幽香,会让年味更足。
记得儿时放的爆竹中,有一种叫“两响”,后来还听说有比较文明的称谓,叫“二踢脚”。
放那种爆竹,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因为一般要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把爆竹上端捏在手里,右手拿香点燃。燃放后下端在手下爆炸,“砰”的一声,由此产生的冲击力将上端送到空中,然后“啪”的一声爆炸开来。
这种操作的技术难度,在于两个手指捏爆竹时的力度。捏松了不但事先容易掉在地上,即使爆炸后,也可能被震落在地;捏紧了呢?就很可能在手下爆炸,这是最危险的——小村里每年都有几个小伙伴放“两响”时,手被炸得鲜血淋漓。
我生来就胆小,小伙伴在放“两响”时,我一般都离开几步,且下意识地用双手把耳朵捂起来,因此往往引来几声讥笑。
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我就无师自通地找来一堆干树叶和树枝,点燃后再把“两响”扔进去,反正就时为了听个响声,在哪里响不一样听?
可说来也巧,一个“两响”在火堆中爆炸后,不偏不倚地飞到十几米处踢毽子的几个小女孩脚下爆炸,把其中一个邻居女孩的新棉裤裤脚炸得棉花外露。
结果可想而知,她窦娥般哭哭啼啼到我家告状,母亲把我关在家里,一天没让出门。
拜年
国人爱讲仪式感,城市农村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过年就更不用说了。吃完饺子后,大家成群结队、兴致勃勃地互相拜年。
后来发现,那时接受乡亲拜年最多的,一是家里有人在外面当干部或者有其他“公家人”的,再就是大队和小队干部家。
当然,也有按照辈分,循规蹈矩依次拜年的,只是这种人比较少就是了。
我和几个小伙伴则没有考虑那么多,一般是哪家热闹去哪家;更主要的是,相互间都打听哪家会给糖果,如果发现有这样的家庭,大家一般会争先恐后,蜂拥而至。
记得有一年,我和要好的小伙伴听说村后有一位老者,对拜年的小孩发花生,我们激动万分,要知道那时被称作“果子”的花生,是平时很难吃到的稀罕物呢。
于是就相约而去。只见这个独居老人端坐炕沿,对撅起屁股磕头后的小孩,每人手里都塞几粒花生,动作极庄重,极严肃。
几粒哪够解馋?
于是我们出来后接着返回,进出数次,直到看见那位老者盛花生的竹筐见底,方才意犹未尽地给这次拜年划上句号。
回家拿出“果子”向母亲炫耀,她苦笑不得:“你呀你呀,按照街坊辈,你还是他的长辈呢!”
我才懒得管什么辈分哩,只有香喷喷的“果子”才是最重要的。